第33章 迷失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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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零年的一天傍晚,仝蘭芝帶著小芳,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

她點燃的蜂窩煤爐,搭上一壺水,進屋裡抓一把米放到小鋼精鍋裡。她看米缸裡的米已經見了底,她又抓回去一點米。

陳廣良也從團裡回來了,小芳飛奔到爸爸的身邊,伸手到爸爸的衣兜裡掏。

陳廣良抱起小芳,說:“爸爸今天冇有帶吃的回來。”

小芳果然從爸爸的衣兜裡什麼也冇有掏出來,她失望地去找媽媽。

仝蘭芝打開小鍋蓋,看米粥煮的差不多了,她勾兌一點麪糊倒進鍋裡。

小芳一連喝了兩小碗米粥,陳廣良說:“喝這麼多稀的,小心晚上尿床。”

仝蘭芝說:“孩子肚子裡冇有實在的食。”

這時,仝民康從采石場回來了,他如今在采石場食堂做廚師,他撿了一些後廚不要的菜根、菜葉子,特意回來帶給大妹。

仝民康告訴蘭芝:“遇到災年了,得想辦法。聽人說到郊外莊稼地裡,運氣好的話能撿到吃的呢。”

仝蘭芝與大哥約好,星期天去郊外碰碰運氣。

蘭芝和仝民福一人手裡提著一個籃子來到南京城郊外,二人在地裡搜尋著一些爛菜葉子,蘿蔔纓子。在紅薯地裡翻找殘存的紅薯。

蘭芝看到地裡有不少像她一樣的人,也在土裡刨找著一切能吃的東西。

仝蘭芝回到家裡,把看到的情景說給陳廣良聽,兩個人越想越害怕,連夜寫信回去詢問老家的情況。

仝掌櫃給女兒的信裡,總說家裡一切都好,叮囑蘭芝照顧好自己和孩子。

陳老爹來信時,說老家文昌隊裡有好幾戶人家,隻能靠乞討生活了。不過自己家裡,因為有在外子女的幫襯,碗裡還能見到糧食。

陳老爹的信裡講述的困境,無疑又觸動了陳廣良那顆不安的心。他找到團領導,申請複員回蘇北老家,與爹孃一起共度難關。

團領導嚴肅地批評道:“陳廣良同誌!你這個人哪都好,就是做事一根筋。你想想,你回去了,地裡就長出莊稼來了?老天爺聽你的?你現在回去,家裡隻會又添了張嘴吃飯。看在你是老同誌了,我勸你在部隊好好的待著吧。”

就在這個時期,

關祥飛因妻子出身不好,而受到了牽連。他複員回到妻子工作所在地——徐州,謀了一份工作。

孔華生也在這期間收到父親來信,稱其年老體衰,懇求孔華生能回到身邊協助管理公司事宜。

孔華生想到自己的出身也不好,考慮再三後也申請了離隊,攜妻子仝桂香去了新加坡。

關係密切的三兄弟就這樣各奔東西了。

陳廣良一直悶悶不樂的數著天過日子,回到家裡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他心裡一直放心不下爹孃。

仝蘭芝知道陳廣良在為老家的境況煩心,晚上夫婦倆躺倒床上,蘭芝好言勸著陳廣良:“老家眼下雖說困難,但俺們家裡還說得過去,爹不是說了嘛,不至於斷頓。俺們在外的幾個,每個月冇有多也有少的往家裡寄錢,不會餓著爹和孃的。”

陳廣良嗡嗡聲嗡氣地說:“家裡隻剩小妹一人在爹孃身邊了,早晚她也要嫁出去,俺想回去守著家,俺不能看著爹孃在家受罪。”

仝蘭芝生氣地坐起來,說:“俺們在外麵多少還能幫襯一下家裡,真要回去了隻會給家裡添亂。你冇有了工作,拿什麼守家?你怎麼就轉不過這個彎呢?”

局勢加人事的變化,使得陳廣良焦躁不安。他常常在家發脾氣,他把這種不良情緒帶到了工作中,總挑領導的毛病,越發厭倦了所擁有的一切。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內衛團集體轉業進入南京公安係統。

陳廣良一想到進了公安部門,要穿一輩子的製服,他更加堅定了要複員的決心。

他又一次找到團長,要求複員。

團長對根正苗紅,有文化,且又寫的一手好字的陳廣良的申請,還是冇予批準。

團長苦口婆心地勸陳廣良:“我就想不通,你為什麼要複原?你們蘇北的情況,我又不是不瞭解,我要批準你複原,就是害了你。你知道內衛團轉為公安兵以後,多少人都開心的不得了!到你這,咋就不香了呢?”

陳廣良也向團長袒露了心扉,他說:“團長!俺當兵十幾年了,今後轉到公安上,一想到要當一輩子的兵,俺受不了。再說,俺不想當看街的狗。”

團長嚴厲地指著陳廣良道:“你!你不當就算了,乾麻把全團人都罵了?你這是意氣用事,你的家眷都在南京,而你為何要回蘇北老家呢?在公安部門乾,可以乾到退休,老了也有保障。退一步說,即使複員,也一定不要回蘇北。不是看在你是老兵的份上,我纔不管你呢。”

陳廣良從團長那裡出來,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寫信給老戰友關祥飛,訴說心中的不甘。

關翔飛回信極力勸說陳廣良,要他耐住性子,他把自己的切身感受表於紙上,告誡好友萬不可莽撞行事。

關祥飛還說,如今全國上下生活資料都極度缺乏,尤其是農村。能在南京公安機關繼續乾是最好不過的了,你比我有文化,能說會寫,領導留你不讓你走,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呀。

仝民康休息時來家裡坐,與陳廣良聊天時,陳廣良依然振振有詞地表明自己的想法,他說:“要是繼續在部隊乾幾年還可以,就是不想去當看街的狗。”

仝民康不解地問:“當警察也是為人民服務,在你眼裡咋就成了看見狗了呢?”

“俺就覺得當警察不光彩。”陳廣良倔強地爭辯道。

“你想過小芳她們娘倆了嗎?你不為自己想,也該為她們娘倆想想啊。”

仝民康哀求著。

“大哥!他想做得事,隻要他自己認為是對的,誰也拗不過他。”仝蘭芝對大哥說罷,給小芳洗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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