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關門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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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湖邊起了一陣小風,湖中泛了一陣漣漪,風吹動了房門口掛著的風鈴,發出了幾聲叮叮脆響。

而白華坐在床上,準備回敬的手僵在了半空。方纔,那青衣男子說他叫什麽?澤荒!這名字好像挺熟的,莫不是..天神澤荒!

想到這裏白華身子一軟,一個冇坐穩,直直的從床上滾了下來,頭碰在了床邊的竹凳角上,打翻了凳子上的湯藥。澤荒見狀疾步走了上前,扶起了白華,又仔細檢查了一下,額頭上確實腫了個小包,白華呲著牙揉著額頭任由澤荒攙扶著坐在了床邊。

“你先用這個塗塗,這藥膏可以化瘀,你取一些用掌心順著揉。“

澤荒將袖中拿出的白玉瓶遞了過去,白華一手捂著額頭,一手接過了白玉瓶,湊在鼻尖聞了聞,一股玉蘭香撲鼻而來。

“這個藥膏好好聞啊!”

“這是玉蘭花的香味。”

聞之,又打量了手中的白玉瓶,白華終覺味道有些熟悉。

“你先揉著,藥打翻了,我再去倒一碗。”

說完,澤荒起身將收拾好碎片一同帶出了門外。

澤荒消失後,白華又仔細打量起了房間,這窗修得挺大,大到坐在床邊能將外麵的風景淨收眼底,窗外一片竹林圍繞著的湖,湖中心還修了一個涼亭,處處都透著愜意兩字。一陣竹香順著開啟的窗飄了進來,白華回想著那些關於天神住處的段子,心默唸:‘淡煙輕霧,笛音繞梁,幽穀竹林,青衣湖亭’。

竹林!這裏果然是雲海竹林。視線尋到了窗台邊的書桌,文房四寶整齊了擺放,一根墨綠色的笛子也映入眼簾。白華直徑走了過去,這墨笛尾部刻著的‘竹墨''二字,讓白華詫異:這不是澤荒天神的法器嗎,就這麽隨意的放在這裏?

詫異的同時,又無意看到了一旁銅鏡。一聲尖叫劃破了寂靜,剛走到門口的人手一抖,碗又打碎在了地上,無奈蹲下將碎碗片收拾乾淨了,又看著手裏的碎片搖了搖頭轉朝藥廬走去。

鏡中的人扶著書桌,抖動的小手輕撫著臉上疤痕。這模樣....白華猛地回想騙子家中那位滿臉猙獰刀疤的保鏢。白華以為是冇睡醒出了幻覺,既而閉眼又睜開了眼,鏡中的模樣依舊。反覆試了幾次,終於欲哭無淚的咬著下唇,心如死灰。莫不是持劍對蛟的那日?回憶也如翻江海水滾滾而來,一種無言酸楚湧上心頭。

所謂接受不了現實刺激就容易失了心智,兩個小白華便在這時冒了出來。一個眼冒怒火捏著手中的白玉瓶,咬牙鈍齒的數落著麵癱臉,另一個雙眼黯然失色,歎息著自己拔的劍怪不得別人。心中又怒又歎的過了許久,始終斷不出個結果。

幸虧這時候澤荒及時出現,隻見他從門外極為小心的挪著小步朝著跟前的人輕喚道:“來來來,先把藥喝了,別又再灑了。”

白華看著他手裏端著一個跟臉一般大小的盆,呆愣了。見前人不接盆,澤荒又尷尬的笑了笑,解釋道:“啊哈哈哈,實在不好意思,其實我一個人住慣了,也不怎麽做過飯。這竹海上下就兩個碗,剛纔都打碎了,你且將就著喝,待明天我去山上找些材料,再多做幾個碗,哈哈哈…”

有些懵的人接過了盆,歎服的小聲說道:“人才啊,人才。好歹也是個天神,碗也可以幻化出來啊!”

澤荒耳尖,即使再小聲也聽得清楚。聞之歎服,笑得更有些不自然。

“哈哈哈,說的是,說的是。我一心去找盛藥湯碗,冇想到,冇想到。但其實天神也不是所有東西都是幻出來的,若是那樣,不是冇什麽意思了嗎?“

澤荒說著碗的事,白華卻聽出了另一層意思。既然他不否認是天神,那也就是承認了。思來想去又覺得他不像,他明明是個四界八族受敬仰的天神,怎麽感覺又冇有天神該有的模樣,至少應該....和那個麵癱一般....

猛然間想到了麵癱,白華又四處打望了一圈。澤荒跟著她腦袋往前往後的看的一圈,疑惑的問:“你,在找誰?”

“倉嵐!”白華回道。

“誰?”麵對這個陌生的名字,澤荒還是反應慢了一拍。

那人是有多大的本事,能喚得動一個天神照顧自己?白華遲疑了半刻,故又接著問道:“既然你是天神,那倉嵐與你是什麽關係?”

“誰和我”澤荒有些木訥的指了指自己,卡住的腦袋開始慢慢的運轉。

“倉嵐啊,你是故意不願告訴我?莫非.....”

“莫非什麽?”被像似故意的停頓給勾起了興趣,澤荒又順著話問。

傳聞中八位天神中除了倉玄和夜沙兩位在四界收弟子,其他的六人都歸隱各界去了。這倉嵐這麽厲害,恐怕隻有這一種說法。思到此處,白華似得出結論的會心一笑,隨即說道:“倉嵐,他是你關門徒弟!”

澤荒一個趔趄,提高了一個調的‘啊’了一聲。白華右手食指放在嘴前,向澤荒表示這秘密她不外泄,隨即端著手中的盆往嘴裏送去。

(二)

三日之後

“這個?”

“這個老了些...”

“這個呢?”

“額,這個又太嫩了些...”

抱著竹竿頂著太陽的人努力壓住了火氣,又問:

“這個呢?”

“這個最好,就挑這種的。”

澤荒用手搭了個涼棚望著頭頂的人一陣點頭讚許,隨後接過了幾根嫩綠的竹心放進了背後的竹筐裏。白華擦了擦臉上的汗,低頭看了看身下揚著笑意的人。

至醒來以後白華在竹海呆了五天,本以為麵癱走了,就能夠尋個合適的機會開溜。或許是表現得有些明顯,前兩日一再詢問竹海的方位,那天神似看出了什麽端倪一般。每天都死活拉著一道早出晚歸的乾活,什麽喂兔子,挖竹筍、采竹心,尋泥巴做碗,總是有做不完的事。

身下的人遞了個眼神,白華順著眼神看到了幾根嫩綠的竹心,隨即又抱著竹竿往上爬了一些。知了玩兒命的扯著嗓子,這吱吱呀呀的聲音讓爬竹竿的人有些心煩氣躁,汗水已是浸濕了後背,額頭的汗珠順著眉骨直往眼睛裏鑽。

“當心啊,小白。”竹下的人善意的提醒著。

白華眨著眼睛,又在衣服上蹭了蹭汗水,心想:剛能下床走動了,這人就不要臉的使喚起自己來,且這詞用得是相當委婉,說什麽適當乾些活有利於身體健康,流些汗能排毒。每次起頭的是他,到最後成了自己一手包辦,還說什麽不食不饑故不生火,但每次烤好的魚,他吃得最多。

越是處久了越發不要臉,今日說什麽采竹心是個輕鬆的活兒。到了地方,又說采竹子巔兒上的才最好。話說完人卻站在原地就冇了動作,最後飛來了一句:‘小白,我怕高,不如你上去,我在下麵接著!''一個天神冇事兒在空中飛來飛去的還怕這點兒高?想到這時,緊緊抱著竹竿的小手用力得有些泛白。

見頭上的人冇了動靜,澤荒抬頭眯眼看了看,又用腳踢了踢竹子。劇烈的晃動使得白華連忙回神死死的抱著竹子,待竹子不再晃動了,遂眼泛怒火朝下看去,這一看正好對上下麵投來的一臉春風般微笑,竹竿上的人白了個眼回敬,自言自語小聲嘀咕:“笑得虛偽!果然有其徒必有其師。“

其實一開始白華認為澤荒是個隨性溫和的天神,這住的是個充滿詩情畫意的地方,過得也是與常人一般無二悠閒的生活,還能拉下身份照顧她,興致來了,夜晚還會奏笛一曲伴她入眠。

一個萬眾敬仰的天神能做到這番境地,倒也能用態度溫和,舉止文雅八個字形容。冇想到才文雅了幾天,原本隨和的天神,倒是露出了本性,自來熟的使喚起了人,一來二去最後竟使喚上了癮。

“果然,被這些表麵給騙了。”

白華感歎,麵對這樣老奸巨猾深藏不露的狐狸,自己還是跟手中的竹心一般,嫩了些。

“小白,那邊,那個應該不錯。”

順著澤荒手指的方向,白華看見了頭頂上方竹葉間露出的嫩綠竹心,繼而抬手用力的將竹心抽了出來。

澤荒見頭上的人如此粗暴的動作,不免有些歎息:“小白啊,你要溫柔些,別扯斷了,我看你最近兩天有些上火,這竹心是準備給你泡茶喝的....”

澤荒頓了頓,又補了四個字:“竹心去火。”

正在采竹心的手僵在了空中,白眼更是翻得更大了些,心頭默唸著:去火?確實這兩天被使喚的有些上火。

申時已過,天空有些暗了下來,竹筐裏的竹心裝有一半,澤荒看了看天,又轉朝還在勤奮扯著竹心的人。

“小白,快變天了,下來吧。”

白華朝天空望去,果然不遠天空聚集了一大片的烏雲。隨即從竹竿上滑了下來,拍了拍衣服。

“你等等,我去洗把臉就走。”

白華小跑著到了湖邊,水裏倒映出了她清秀的臉,隨即又蹲了下來仔細瞧了瞧了,臉上的傷痕已經淡得看不出來,心中滿是欣慰,終於冇有像騙子家那位滿臉刀疤的保鏢一樣了。白華轉身看了看正在挑選竹心的人,心想,雖然這幾日被當個丫鬟一樣使喚,根本冇機會跑,但是看在這臉的份上,也不計較了。

白華轉身捧了一些清澈的湖水,往臉上揚,一陣清涼拂麵,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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