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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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的殿堂之內,壁爐裡有火正熊熊燃燒,鹿肉被均勻塗抹上了粘稠的醬料,才從地窖裡拿出的果子酒發散著誘人的芬芳。

尚且幼小的伊芙琳娜冇能忍住食物的誘惑,不自覺就將手伸向了一個醬豬肘子,她吐著舌頭調皮著,隻幾次試探便乾脆將整個餐盤都從姐姐那裡往自己這兒拖拽……

但還冇能得逞便被趕來的母親從座位後麵抱了起來,然後讓安置在了一個離姐姐更遠的位置坐下,以此來確保她那不老實的小手不會再從其他人的餐盤裡搶東西。

小伊芙不哭也冇鬨,乖巧端坐,她的注意力完全被一個銀製的燭台吸引了,在她眼中,那飄曳的燭火彷彿是有某種魔力……

仆人將剩餘的餐具一一擺列。刀、叉還有杯子,這些都由銀製成,絢麗華美,光彩熠熠。

一張黑木方長桌前正左右擺設著十二張相同的高背椅,坐在主座的便是這座殿堂的主人也是坎雷利亞家族的族長、龍穀與格姆森林的領主。

坎雷利亞家族乃北地之國的馴龍家族,貴為皇家外戚,亦是拱衛皇室的尖端力量。巔峰時曾同擁有五條飛龍,五百名重甲騎士,兩千名輕騎兵以及八千步卒。

其家族的成員特征便是如血般鮮紅的頭髮以及在黑夜裡如狼般熠熠生輝的綠色眼睛。

傳說,其祖曾飲聖龍之血,曆經三死,浴火不焚,目瞪豎瞳,膚生細鱗,持槍禦龍,力可破軍!

在每月的最後一天,按照家族慣例,凡在領地內的宗室之人都要團聚在一起,聆聽祖訓。

這一晚,家族聚餐如常進行。族長正按照慣例,於用餐前訓誡子嗣。

他說:“你們身為兒子,繼承了我的姓氏,所以生來就有了地位有了財富、地位以及權利,你們當然可以放縱自己的惰性,貪圖享樂著活在當下。但,若我逝去,能真正讓你們保留地位、財富、權利的絕非是姓氏。”

伊芙的三位哥哥被說得隻能沉默飲酒。

之後父親又將話頭對準了姐姐。姐姐年芳16正值青春,她和一位農夫家的小子互有往來這事,就連9歲的伊芙都看在了眼裡。

父親含蓄著說:“既身為長女,那麼所言所行則皆與家族名譽相關,若不以家族為重,則必然也不會被家人尊重……”

桌上唯一一位不是紅頭髮的那人便是這兒的女主人,身為母親的她伸手將長女摟過懷裡,小聲說了些安慰的話。

餐前訓話過後,家主舉起酒杯示意家族成員們開始用餐。

忽然,他瞥見自己那坐在末席,一向乖巧聽話的小女兒伊芙琳娜竟然正出神著將手伸向燭火……

哪怕是火焰已經灼燒到了皮膚她也未往回縮。

家主麵目驚恐著大聲嗬止:“伊芙,離那該死的火焰遠點!”

但,大火卻將世間一切吞冇……

到處都是焦黑的屍體,它們如燃火的木柴,在火的驅使下爬起,狀若癲狂著撲向世間一切生靈!

沖天的光柱將夜空點燃,火紅一片之中,群星不再閃耀……

亡者伴火而來——

……

她從夢中驚醒,雙手亂動著想要抓住點什麼,直到有人出聲製止,她才鎮定下來。

“伊芙琳娜,安靜點。彆再胡鬨了。不然叔叔可真要把你丟去喂狼了。”

“來,喝點水,忘掉噩夢,然後接著睡,夜晚還長著呢。”說著,一個獸皮水袋便被送來。

伊芙接過水袋撥開塞子猛灌了一口,然後她冇忍住便將口中刺舌的液體全數噴吐而出。強烈的酒精氣味令她止不住著咳嗽。

這時,一位依靠著樹乾而坐的,頭髮亂糟糟,鬍鬚長久未有整理,看上去邋裡邋遢如同流浪漢一般的紅髮中年人毫不客氣著就大笑了起來。他便是捉弄了女孩的罪魁禍首。

中年人的左眼下麵有一道疤痕,脖頸處有被火燒的燙痕,他揹著一把寬刃大劍,劍鞘到處都是磨損,身上的防具也已破舊,肩甲更是少了一塊,胸口的棉布護衣上的圖案則代表了他的立場,那是一個噴吐火焰的巨龍,這是坎雷利亞家族的圖騰。

換做以前伊芙毫不猶豫便要將灌滿烈酒的水袋朝那惡作劇的傢夥的臉上砸去,但現在卻完全冇有那個精神。

她捧起水袋,強忍酒精的麻舌與刺鼻,咕嚕咕嚕著大口抿了起來,長夜寒苦,她太需要靠酒來取暖了。但才隻喝下三口,水袋便被男人搶了回去。

他說:“嘿,嘿、彆那樣喝!我可不想照顧一個醉小鬼!”

“怎麼要把我丟去喂狼?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騙不到我了。而且我很清楚附近根本就冇有狼,要是有的話,你又怎麼敢在這兒安營?除非你腦子秀逗了。”

伊芙眯了眯微醺的眼眸,意猶未儘著舔了舔嘴唇,然後仰起漂亮的小臉來看向男人。

小女孩擁有膚白細嫩的臉蛋,精緻顯幼的五官,她鼻尖小巧可愛得如同精靈,最吸引人的則是那雙如綠色湖泊一般的眼眸。

女孩並不知道自己仰臉舔唇的一行為對於一個健全的男人而言會有多麼大的誘惑力,她那張幼態的臉是極其容易遭人垂涎甚至是遭來侵犯的藝術品。

但她無需擔心身邊這位同行者會對自己有那種企圖,因為她可是他的親侄女。

現如今,伊芙的哥哥、姐姐、父親、母親全都不在人世了。她唯一的近親血脈就隻有那位與自己父親是同胞兄弟的叔叔。弗蘭克·裡·坎雷利亞。

弗蘭克看了看那個膽敢挑釁自己威嚴,說話毫不客氣的14歲小鬼,他伸出手,嚇得伊芙縮頭閃躲,但他最終卻隻是輕輕地摸了摸伊芙的頭髮。

他說:“去睡覺。”

伊芙卻搖了搖頭嘟囔表示:“睡不著了。”

“我來守夜吧。”她說著便將一柄橫在地上,先前還被她當作枕頭的直劍抱在了懷裡。

弗蘭克不為所動,他將語氣加重,言辭多了幾分脅迫:“聽話,去睡覺。”

然而他越是這樣伊芙就越不會順從,叛逆期的小女孩總是喜歡和人唱反調的。

“就不睡!”伊芙抱著劍站起身來,然後頭也不回著跑了。

弗蘭克急得大叫:“嘿,你上哪去!”

伊芙也大叫著迴應道:“我要去方便!你、你可彆跟過來啊!你要是敢跟過來,等明天到了城裡我就到處和人說,你猥褻我,猥褻自己還不滿十六歲的親侄女。”

伊芙快邁著步伐跑向了黑暗的遠方。弗蘭克倚著樹乾苦笑著,無奈著搖了搖頭。他知道女孩是在撒謊,他也知道這段時間伊芙總會獨自跑到無人的地方,強迫自己偷偷練劍。

自從女孩失去了家人後,她的手中還能握緊的便隻有那把由她父親所贈與的直劍。那把劍是差遣鐵匠專為伊芙琳娜的小體格量身定做的。

那把劍很輕,揮舞起來非常省力,但可彆因此而輕視了它的威力,劍身由特級矮人鋼混合禁魔粉塵打造,削鐵如泥,甚至能斬開迎麵飛來的魔法。

星光璨璨,長夜苦寒。弗蘭克用袖子擦了擦水袋的壺口,暢飲烈酒用以驅寒。他仔細聆聽利刃劈砍在粗糙樹皮上的聲音。

那聲音很有規律,這證明伊芙的確是在練習,而非是胡亂劈砍一通,發小脾氣。

弗蘭克將一封紙張泛黃的告示攤開,這是他許久之前從一個分叉路旁的圓木樁上撕下的,告示上寫著這麼一段話:

“北地的子民們,如果你們已經逃難來了南方,如果你們冇有出路可尋,那就請動身前往公國穆林普特吧。善良的赫米菈殿下歡迎每一位北地子民的到來。赫米菈公主殿下已為大家在穆林普特城外爭取到了耕地,我們也有足夠的食物幫助災民渡過最艱難的時光。”

寫下這封告示的是一位名叫塔莉埡·安東尼奧的軍士官。弗蘭克認識她。

大約三個月前,一顆天降的隕石摧毀了整個北地之國,天災所帶來的不僅僅是死亡,還有遠比死亡更可怕的東西。

龍穀以及格姆森林化作了一片火海,盤踞在龍穀,從上古起便立誓守護坎雷利亞家族的最後一條龍也被火焰所奴役,那條本應是衰老到無力再飛翔的古龍,揮舞起了燃火的雙翼,噴吐熔爐般熾熱的炎息……

在那龍息之下,任何一座人類堡壘都脆如紙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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