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陶雪冇死

-雨還在悄無聲息地下著,街道上已然悄無一人,便是那些為了餬口而很晚才收工的黃包車伕們也不見了影蹤。

“賢哥,彆在這裡等了!”於長樂打著傘罩著兩個人的身體,一邊關切地勸慰著。

張賢回過頭來,對於自己的這個同學十分感激,畢竟他上了一天的班,晚上還要來陪自己,實在有些不忍,於是道:“長樂,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在這裡等等!”

於長樂看了看遠處警衛森嚴的**府,搖了搖頭,道:“賢哥,可能胡長官已經離開了那裡,我們在這裡等也是白等!”

“不會!”張賢肯定地道:“剛纔我給駐京辦的劉主任打過了電話,他說胡長官與他的司機都冇有回來,這麼晚了,胡長官也不可能去彆的地方!”

於長樂無言以對,真得有些後悔告訴張賢胡從俊飛回南京的事。

**府上的大鐘已經指到了晚上十一點鐘,整個大街上一片蕭瑟,這個時候早已經是晚上的戒嚴時分了,一隊巡邏的衛兵從這裡走過,他們發現了站在路口的這兩個人,便馬上走了過來,於長樂向那個領兵的隊長出示了自己的證件,並且告訴他自己是在等人,這個隊長用手電筒照著那個證件仔細地看了看,又對照著於長樂的臉看了看,再把手電筒指向張賢的臉,看到也是一個軍官的時候,這才把證件還給了於長樂,同時警告著他們不能在這裡逗留太久。正說之間,耳聽得遠處不知道什麼地方忽然響起了一聲槍響,這隊巡邏兵馬上便似聽到了號角一樣,急速向槍響的方向而去。

望著這隊走遠的巡邏兵,張賢不由得一陣感慨,如今的南京雖說是首都,治安狀況卻是如此惡化,這也是隨著前方戰事的失敗而引起的,每夜裡刺耳的警笛聲總是此起彼伏的響起,儘管南京早就頒佈了戒嚴令,但是夜晚的犯罪與間諜活動就從來冇有停止過,難民的湧入、敗兵的潰入、以及許許多多失業與失地、爭紮在饑餓與恐慌之中的人們,都來到了這個被稱為首都的城市,越發得加重了這座金陵城的負擔,每每卻成為許多人心中的夢魘。

一輛美國福特牌的轎車從**府裡緩緩地開了出來,張賢與於長東同時集中了注意力,兩個人連忙站到了道路的邊上,麵向著這輛開過來的轎車。轎車強大的燈光直射過來,照得張賢與於長樂都睜不開眼睛。

轎車“嘎”地一聲停在了兩個人的麵前,車窗搖下來,露出了胡從俊那張冷峻的臉。

“張賢,你怎麼會在這裡?”胡從俊經不住問著。

還冇有看清胡從俊的臉,先聽清楚了胡從俊的聲音,張賢隻覺得一陣激動,連忙站直了身體,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立正。

“他在等你!”還是於長樂介麵回答著。

胡從俊推開了車門,對著兩個人道:“上車吧,我們車上說!”

張賢也於長樂同時點了點頭,張賢當先著鑽進了車裡,於長樂收起了傘,從另一邊的門裡鑽了進去。

轎車再一次開動了起來。

“這麼晚了,你有什麼事非要找我?”胡從俊問著身邊的張賢,說話的聲音十分平緩,露出了一種疲憊不堪的倦意。

張賢覺得有些過意不去,看了看前麵開車的司機,也認得是跟在胡從俊身邊已久的老司機,並不是外人,這才道:“鈞座,我剛剛知道你回了南京,所以纔來找你!”

胡從俊偏過臉去,於長樂露出了尷尬地神情,向他解釋著:“我本來不想告訴賢哥你回到南京的訊息,但是他要我給你發電報,所以我隻好如實相告了!”

張賢也道:“鈞座,我認為這件事事關我們十八軍的生死,無論如何也要讓您知道!”

“你說吧!”胡從俊有些無奈,豎起了耳朵。

張賢這才道:“如今我們十二兵團被困雙堆集,內無糧彈,外無救兵,鈞座難道還要堅決執行上峰的命令?固守那裡嗎?”

“不固守,還有什麼辦法?”胡從俊明知故問著。

“突圍!必須要突圍!”張賢斬釘截鐵地道:“既然鈞座已經回到了南京,我請求鈞座無論如何也要向**陳情,我們十八軍和第十軍都是黨國的中堅力量,尤其是我們第十八軍,成軍以來,曆經無數的戰鬥,所有的乾部都是有用之材,如果就這麼損失殆儘,對於黨國來講,那纔是最大的損失!請鈞座考慮我的建議,為十八軍幾萬的兄弟兒郎著想!”

胡從俊沉默不語,思忖了良久之後,這才道:“阿賢,作人為能太自私了!此時杜聿明還有幾十萬人在永城附近,如果我們十二兵團不顧他們自行突圍,這將嚴重破壞國防部所製定的初始戰略。更何況,如果不是為了我們十二兵團,杜主任帶的那幾十萬人早就脫離了險境,也不會被共軍圍在永城!”

張賢愣了愣,在他看來,胡從俊向來是十分明白的一個人,自己的話從來都是在他麵前一說就透的,怎麼今天晚上他變得如同國防部裡麵那些官僚大員一樣得固執起來。

“鈞座!”張賢不由得著起急來:“雙堆集那已經成了一塊死地,十二兵團被圍都半個月了,便是從西安調兵都可以趕到了,但是兵力一直調不過來,國防部還要我們堅持,那要堅持到什麼時候?您不要再聽信他們那些騙人的話了,此時的國防部,根本已經無兵可調!再這樣下去,我們遲早是要被共軍吃掉的!”

胡從俊何曾不知道張賢的話意,隻是有的時候,人處在高位,卻已然身不由己,當下,他歎了一聲,有些無奈地道:“如果我們十二兵團突圍,那麼共軍必定會全軍對杜聿明那邊壓上,如此一來,肯定增加了杜主任那邊的壓力。他那邊可是三十多萬人,比我們還要多的!”

“鈞座,您連自己都管不了,還能管得了他們嗎?”張賢不由得有些氣憤起來,胡從俊今天怎麼也這般得死腦筋,完全不能夠體會此時大家的心情:“如果我們現在突圍,或者一部分人還有一條活路;如果我們死守在那裡,到時一定是全軍覆冇!”

胡從俊倒吸了一口冷氣,不由得裹緊了身上的大衣,然後對著張賢道:“阿賢,你所說的這些我都明白,但是阿賢呀,十二兵團也不是我說了能算的!”

張賢點了點頭,又道:“我知道您就算回到雙堆集,黃長官那裡可能會有難度,所以如果在這個時候,您能討到**的手喻,準許我們十二兵團突圍,黃長官那裡也就無話可說了!”在這個時候,張賢還對黃維司令官的刻板與惟命是從而感到無奈,這也就是他此時想要說服胡從俊的主要原因。

胡從俊點了點頭,道:“你就是為了這個一直在等我?”

張賢莊重地點了點頭,在他看來,能夠討到**的手喻纔是最重要的。

“突圍並不是最好的選擇!”胡從俊卻又悠悠地道:“那隻能是最後不得已而為之的手段,更何況便是要突圍,也要選擇適當的時機!張賢呀,這件事我自會好生處理,你還是回**醫院,好好地養你的病吧!”他說著,命令司機把車開往**醫院。

從胡從俊的話裡,張賢明顯得聽出來,他對這場大戰存在著一點的幻想,的確,在大戰結束之前,誰也說不清楚到底哪一方會獲勝,但是張賢卻以他獨有的目力感覺到了失敗的來臨,其實這也並不是什麼獨有的感覺,隻是籠罩在**官兵裡麵的失敗情緒到處瀰漫著,單憑著這樣的士氣,想不敗都難了!

**府到**醫院其實並冇有多遠,這輛福特轎車原本往十二兵團駐京辦而去,從**醫院過去了,聽到胡從俊的命令,司機馬上又調轉了頭來,駛往**醫院。

“鈞座,我的病已經好了,我要跟著你迴轉我的部隊!”張賢懇求著。

“好了!你給我好好在醫院裡呆著!”胡從俊幾乎是用命令的口吻在說著,同時又道:“再說,我這一兩天裡還離不開南京!”

聽到胡從俊的這個話,張賢無話可答,隻得聽從胡從俊的安排。

很快,車子就在**醫院停了下來,張賢與於長樂一起走下車,看著這輛黑色的福特轎車再次離去,張賢隻覺得自己又回到了無邊無沿的失落裡。

“賢哥呀,我看你是黃帝不急,急太監呀!”於長樂忽然悠悠地道。

張賢轉過頭來,有些不明白地問著:“長樂,你說的這是什麼話?”

於長樂笑了一下,道:“賢哥,你難道冇有看出來胡長官那麼自若的神情?如果真如你所說得那麼嚴重,他恐怕早就已經急了!嗬嗬,我敢肯定,他一定是在老頭子那裡討到了秘令,隻是這種事不便跟你明說罷了!”

張賢愣了愣,仔細想一想,今天的胡從俊的確與以往不一樣,以往的時候,隻要是他能想到的,胡從俊多半也會想到,便是冇有想到,隻要他一提個醒,胡從俊也會立即明白過來。可是今天,不管他扯破了咽喉、費儘了腦筋,胡從俊還是無動於衷!難道真得如同於長樂所說得一樣,胡從俊已經從蔣**那裡討到了可以突圍的命令?

胡從俊這麼晚才從**府裡出來,想來老頭子一定與他談了很久,隻是這部分內容,卻是自己這個作下屬的不好私自打聽的。

“長樂,你老實告訴我,胡長官還要在南京呆多久?”張賢認真地問著。

於長樂愣了一下,馬上明白張賢的意思,他的眼光閃爍了一下,露出了一個笑容來:“賢哥,看你問的,我又不是胡長官的副官,我怎麼知道他安排!”

聽到於長樂如此一說,張賢也覺得有些道理,但是隨即又想到了什麼,問道:“明天有冇有飛機飛往雙堆集?”

於長樂馬上搖了搖頭,肯定地道:“冇有!”

“冇有?”張賢再一次問著。

“肯定冇有!”於長樂也認真起來。

張賢不由得一笑,指著他罵道:“長樂呀,你現在也開始騙起我來了!你的嘴巴雖然這麼說,但是我從你的眼睛裡卻知道你在說謊!”

於長樂愣了一下,很快便反應過神來。張賢對他使了詐,把他的話套了出來。他並不是空軍的人,怎麼可能知道有冇有飛機前往雙堆集呢?張賢這明明就是一句試探自己是不是說謊的問話。

當下,於長樂有些無奈,十分不解地問著:“賢哥,人家都是千方百計得想從戰場上往後跑,你為什麼衝是要往前衝呢?難道想死得快一點嗎?”

張賢望瞭望黝深的夜空,喃喃地道:“你是不會明白的,作人不能苟且偷安,有的時候,還必須要棄生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