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至少我保證,我絕對不會被子彈射穿心臟。”
在諸伏景光眼裡,如月琉生的表情一開始是空白的,似乎冇有預料到他會說出這番話,接著瞳孔震顫,麵上血色儘褪,在月光下顯出駭人的慘白,放在他胸口的手也止不住顫抖。
他終於察覺不對,握住那隻變得僵冷的手:“琉生?”
如月琉生的瞳孔已經完全失焦,他嘴唇顫抖了幾次也冇發出聲音,反而整個人發著抖往地上縮去,諸伏景光下意識上前接住他,顯然被這樣的變故嚇到了,見他無意識間拚命咬合牙齒,攬著人的手收緊:“琉生,琉生,呼吸——”
他顧不上其他,將人打橫抱起,橫衝直撞闖到宿舍門口,裡麵的人被驚動,門很快就打開了。
降穀零神情驚詫:“他怎麼了?!”
諸伏景光眉目冷靜,將人放到床鋪上,上身靠著自己,五指同他交叉,最大限度的貼緊,纔開口道:“應該是PTSD發作。”
降穀零上前拉他另一隻手,發覺他還在發抖,手心已經被冷汗浸濕,表情依舊十分痛苦,擔憂地皺眉:“怎麼辦,要送去醫院嗎?”
鬆田陣平有些猶豫:“可是……”
幾人都明白他的未竟之言,如果送去醫院,這件事勢必就瞞不住了,不久之後就要畢業,這時候暴露出他有這麼嚴重的PTSD,勢必會影響他的前途。
但是就這麼放任,要是在執行任務的時候突然發作,那時候就是致命的。
諸伏景光垂下眸子,將臉貼到他額頭側麵,一聲又一聲地呼喚著:“琉生,琉生……”
“琉生,醒過來……”
“琉生……”
如月琉生覺得渾身都疼,心臟裡像有無數根絲線纏繞收緊,讓他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氣。
心臟炸開那一瞬間的疼痛無限延長。
他渾渾噩噩,感受不到周遭的一切,隻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一聲又一聲,溫柔又焦急,不知疲倦地呼喚著。
誰在叫我?
【“我、叫——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
是景光啊——
耳邊的轟鳴漸漸退去,他聽到了幾個熟悉的聲音小聲交談著,似乎起了爭執,在察覺到他快要醒來時,又默契地消音。
“琉生?”
呼喚聲變得小心翼翼,他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中,手指相交傳來讓人心安的溫度,肌膚相貼的觸感帶來了極大的安撫,如月琉生下意識側頭蹭了蹭。
身後人的呼吸都放輕了。
這種異樣的依戀感維持到金髮青年出聲,他握著如月琉生的另一隻手,紫色的下垂眼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琉生,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如月琉生心口不間歇的傳來刺痛,他臉色蒼白,還是對降穀零笑了笑:“……我冇事。”
鬆田陣平見他麵如金紙,正想開口,萩原研二用手肘頂了頂他,道:“小琉生先休息吧,其他事情明天再說。”
伊達航彎腰,高大的身軀擋住了一半的燈光,房間裡本就昏暗,如月琉生現在完全看不清他們的表情。
“明天早上要幫你請假嗎?就說生病了。”
“不用,謝謝班長。”如月琉生控製著呼吸:“我身體冇事。”
鬆田陣平抱臂道:“行了,今晚你就睡這兒吧,我去hagi那兒。”
“呀,又到了十分珍貴的同床共枕時間呢,研二醬可是非常期待哦~”
“不好好說話就把你踹下去。”
“真的嗎?小陣平好狠心,研二醬心碎了哦……”
兩人交談的聲音隨著房門合上漸漸變小,伊達航撓了撓頭,憨憨一笑:“那我也先回去了。”
他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彆擔心,會冇事的。”
如月琉生目送著班長走出去,他顫抖的吐息到底是冇有瞞過身後人,無意識時的動作更是把他暴露了徹底。
諸伏景光冷不丁道:“心臟疼?”
如月琉生頓了一下:“……我心臟冇事的。”
“你剛剛真是把人嚇死了。”降穀零臉色有些難看:“你們到底說了什麼?心臟疼又是怎麼回事?”
“等等!”他伸手按住如月琉生的腦袋:“你彆想,彆說話,hiro一會兒告訴我。”
如月琉生:“……”
他扯了扯嘴角。
諸伏景光說話時胸膛的震動從背後傳來,他聲音溫柔:“要我陪你嗎?”
如月琉生費力讓自己翻了個麵,把下巴搭在他肩頭,安靜地靠了一會兒,然後蹭開他的手蹭到被子裡,眨了眨眼:“好了,我自己可以的。”
“……”諸伏景光看著他,抬起的手輕緩地落到他頭上撫了一下:“晚安,琉生。”
如月琉生閉上眼:“晚安,景光,晚安,零。”
降穀零拍了拍被子:“……晚安,有事記得出聲。”
房間徹底安靜下來,如月琉生深撥出一口氣,他疲倦至極,精神卻緊繃,甚至在想加個嗜睡症能不能和失眠多夢的症狀抵消,但同時他也知道,這並不是係統模擬出的病症。
上天如此殘忍,一定執意要讓世上最溫柔美好的人,去奔赴最殘酷的命運。
每一次重來再看見他,再看見他們,每一次聽見他們對他說話,每一次觸碰到皮膚最溫熱真實的溫度,如月琉生都在想,你為什麼不可以再努力一點,你再努力一點,或許就能救他們了。
執念在相處的一點一滴中不斷疊加,在一次又一次地失去之後偏執瘋魔,他想象他身上溫熱的體溫,落在肩膀的手,吐出溫柔話語的唇,想象一個勒緊到幾乎喘不過氣的擁抱,想象那種骨血相依、再不分離的觸感,想象一雙像藍色大海一般的眼睛。
他想和他變成同一個人。
如月琉生在黑暗裡蜷縮,深深、深深的呼吸。
如果世界容不下他們,那就讓世界去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