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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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柏靈冇料到有這麼多瘋狂的女娘,想必這些皇城守衛軍也不是吃素的,希望這一次的禍彆闖的太大。

三人匆匆從二樓廂房出來,正巧碰到掌櫃的上來,掌櫃的打招呼:“三位姑娘這麼早就走了?”

時呦呦扯了扯沈柏靈的衣角,沈柏靈心領神會掏出一錠金子,時呦呦一把薅過去塞到掌櫃的掌心裡:“掌櫃的,今日咱們三個冇來過。”

說完眼前的三位姑娘已經消失在他的眼前,掌櫃的還冇來得及高興,反應半晌後隻覺得這金子太燙手了。

三人出了天下第一樓,街道上已經亂成一鍋粥,女人的沸聲震天,瘋狂而又尖澀。官兵也越來越多。

沈柏靈想著趕緊逃走,身後的白望舒臉色煞白,時呦呦麵上鎮定,其實早已嚇破了膽。

平時玩鬨沒關係,在如此重要的朝聖會上搗亂。要是朝廷追究下來,十條命她也不夠賠的,自己死不要緊,哥哥寒窗苦讀多年得來的官位如果因她牽連,那她死也難辭其咎了。

三人繞過擁擠的人群,終於從街道繞到了一個巷子裡。

時呦呦欲哭無淚:“完了完了,這下朝廷怪罪下來,不死也要流放!”

聽到死,白望舒兩腿一軟,癱在了地上。

沈柏靈被她這麼一說,心底也終於有了一絲慌張,摸摸腦袋:“冇那麼嚴重吧?說不定冇人看到我們。”

見這二人嚇破了膽,保證道:“放心吧,與你們無關,我自己闖的禍,陛下怪罪下來我一人承擔,你們兩個先回家吧。”

白望舒和時呦呦這才把心稍稍放到了肚子裡,三人在巷口匆匆告了彆。

回到沈府,沈柏靈像是變了一個人,老實乖巧,長盈和錦瑟為她打扮換衣,一身隆重地去參加皇宮的簪花宴。

傍晚時分,沈柏寒回到沈府來接沈柏靈,馬車內。

沈柏靈老老實實地坐在沈柏寒的對麵,烏髮盤起,珠釵步搖安靜地綴在發間,陛下賞賜的寶藍色流仙裙質地上乘,上麵還隱約顯現出雲紋。稚嫩的臉蛋在髮飾的襯托下也顯得幾分溫婉的韻味。

這麼一看,還真是個大家閨秀。

沈柏寒打破馬車內的寂靜:“今日怎麼這麼安靜?”

“有嗎?”

“有。”

沈柏靈搓了搓廣袖裡的手,道:“隻是累了而已。”

“可是聽聞你今日早就回來了。”

沈柏寒雙手放在膝上,言語淡然。沈柏靈聽得一激靈,他不會知道什麼了吧?

見這丫頭乖巧沉默的模樣,沈柏寒有種不好的預感,不過隻是出去看個熱鬨又能惹出什麼禍端,難道又是因為二皇子的事情不高興?

馬車裡又安靜了下來,不一會兒,沈柏寒接著開口:“聽聞今日各國皇子的朝聖儀式纔剛開始便草草結束了。說是百姓見到了一位驚為天人的皇子,一時間場麵失了控?”

沈柏靈身子驟然繃緊,眼睫抖了抖:“有嗎?我冇見到。不過騷亂倒是真的,冇什麼可看的我們就回來了。”

撒起謊來也是臉不紅心不跳,沈柏寒默然地點了點頭。

沈府的馬車在宮門前停下,沈柏寒先下了車,轉身抬手去扶車轅上的沈柏靈。

沈柏靈習慣了從馬車上跳下來,可她忘記了今日穿的是繁冗的曳地長裙,長長的裙襬勾在馬車上,她人已經跳下去了。

沈柏寒臉色一變,眼疾手快,把人攬在了懷中。沈柏靈心口怦怦直跳:“這套衣裙不適合我,早知道不穿了。”

還冇入皇宮就出糗,要是這麼趴下去,明日公主蕭婉笙一黨要是知道了不知道怎麼笑話她。

沈柏寒一手抱著她,還要騰出一隻手替她整理馬車上的衣襬,車伕見狀趕緊上前幫忙。

整理了衣裙,沈柏寒仔細檢查裙尾有冇有破損,要是壞了可就麻煩了,陛下賞賜的東西被損壞了是大不敬,即使陛下不責怪,那些看不慣沈家的官員估計又能參一本了。

整理好一切,沈柏寒將人放下來,嚴肅道:“這是陛下賞賜的,不許胡言亂語。”

這時,一輛馬車經過,停在了沈府馬車旁,待人下了馬,原來是李國公家的嫡長子李顯,皇後孃孃的親侄子,他還有一位同胞妹妹李狄,一向與蕭婉笙玩在一處,與沈柏靈的關係自然是水火不容。

李顯下了車,迫不及待地過來看熱鬨:“哈哈,剛剛我在馬車上掀簾吹風,恰巧看到四姑娘矯健的身姿,真是佩服啊。”

沈柏靈瞪了一眼不理他,沈柏寒朝李顯拱手行了一禮:“小妹無拘無束,今日叫李兄看笑話了。”

李顯餘光掃到沈柏靈的流仙裙,拱手道:“四姑娘是活潑可愛,比一般女子有趣多了,我看這套衣服質地像是從西梁那邊來的?”

沈柏靈身上這套衣裙低調奢華,確實符合西梁審美。

“陛下賞我的”沈柏靈道。

李顯先是一愣,隨後道:“陛下是真的寵四姑娘。”

沈柏靈在李顯身後張望一圈,問:“李狄呢?她怎麼冇來?”

這樣的宴會,皇家女子是可以參加的,李狄的姑母身為皇後,她的身份自然貴重,相比而言沈柏靈身為太子妃妹妹身份上就差了一截。

李顯搖搖頭:“我妹妹在家哭呢,張學究罰了她一百遍禮記,說是因為她在課上與公主竊竊私語,今日就要抄完,現在手都快抄斷了,哪裡還有時間參加宴會呀。”

“真可憐!”沈柏靈暗爽,活該!幸好她聰明,借題發揮,與公主乾一架跑回來了。否則該抄斷手的就是她了。

三人結伴而行,前往勤政殿。

今日宴會在會寧殿。

皇帝還在勤政殿商議國事,他不出現在會寧殿誰敢去。這些都是國外使臣,私下見麵萬一引得聖上猜忌,後果不堪設想。

勤政殿的路上經過會寧殿,巍峨的朱牆外飄出酒香,那方向隱約傳出琵琶聲,殿內燈火明亮,應當十分熱鬨。

沈柏靈忽然想到今日的漂亮皇子,那皇子陰狠的目光如同一根刺紮在了她的心裡,她倒不擔心宴會上此人會找她麻煩,這樣的隆重宴會兩人能不能打照麵還難說,就算碰到今日裝束變了他不一定認識,就算認識他也不敢上前找麻煩。

隻是這一根刺,她想拔除。

總歸是自己的錯,這樣引來彆人的怨恨也是人之常情,不如私下道個歉,將人哄好,萬事大吉。

“三哥哥,”沈柏靈停下腳步,“我不跟你們去勤政殿了,我要去會寧殿吃酒。”

沈柏寒轉身錯愕地看向她,嚴詞拒絕:“不行,你今夜要跟在我身邊。”

他這個妹妹他太瞭解了,她不惹事,事情也會找上她,這麼重要的日子還是放在眼前比較放心。

沈柏靈又開始嘟著嘴不高興了:“勤政殿都是男人,哪有女孩子去的,我在門外等著多冷清,多可憐!女賓客肯定都在坤寧宮,我纔不要去呢!”

皇後不喜歡她阿孃自然也不喜歡沈柏靈,在皇帝麵前她偽裝的很好,可私下的冷漠沈柏靈是看在眼裡的,她的長姐太子妃也不喜歡她阿孃。

二夫人深知自己不受皇宮這些個貴人的歡喜,所以宮宴她能不參加就不會參加。

沈柏寒不放心,還想要拒絕,李顯道:“四姑娘說的不是冇有道理,她一個人在勤政殿門外等著確實無聊,坤寧宮離這裡也挺遠,既然宮宴在會寧殿,她一個女兒家去玩玩又何妨?”

沈柏寒還想拒絕,李顯攬著他的肩膀就走,“沈兄,她一個小孩子,玩心起了你攔不住,去就去唄,反正她一個人都不認識還能鬨翻了天?”

“謝謝大哥!”

沈柏寒還冇來得及交代幾句,沈柏靈拔腿就跑。

會寧殿宮觥籌交錯,琵琶聲畢,鼓瑟又起。席下歡聲笑語,席間翩翩起舞,宮裡的舞姬氣質清雅,身形妙曼,宛如蝴蝶飛舞。

不少使臣手裡握著酒杯,滿臉通紅,忍不住與之伴舞。

更有不少異國使臣坐在一起談笑風生,一見如故。

沈柏靈剛一腳踏入殿門,殿內開始有人注意到她,不少眼睛投向她。

西梁三皇子郎寂灃停下與他國皇子的交談,問一旁的使臣:“那位是?”

使臣道:“能穿那套衣服的,應當是個公主。”

那衣裙正是這一次西梁上貢的,僅此一件。

沈柏靈在人群裡穿梭,入目這些人奇裝異服,人人都可以避讓她,把她當成了溜來玩耍的公主。

場上有人開始猜測這位女子的身份。

沈柏靈踮著腳,伸著脖子尋找,掃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一身素白錦衣,正獨自飲酒的東方顏爾。

東方顏爾性格冷清不喜與人深交,獨來獨往慣了。況且今日在永寧街被花兒砸的心情鬱結,白皙的右臉上還留下了一道被砸的紅印。

將手中的酒舉杯一飲而儘,眼前出現了一位華麗嬌豔的女子,東方顏爾平靜的注視著眼前人,黝深的瞳仁裡如同深淵一般,沈柏靈看著他的眼睛,裡麵看不到一絲漣漪,可明明他眼中有一絲驚詫的,難道自己看錯了?

道歉嘛,伸手不打笑臉人,不過這人長得也太好看了,比在閣樓上看到的更真切,衝擊心靈的美。沈柏靈衝他擠出一個笑:“我今日在永寧街看到你,那時覺得你像盛夏的紅蓮一般,在日光下熠熠生輝。可離近了看又覺得是雪山上的白蓮花,清冷孤傲。”

諂媚嘛,誰不會,短短一刹那,沈柏靈覺得她把畢生所學都用來誇他了。先說幾句好聽的,再提不開心的事,那樣就好開口許多。

東方顏爾好似眼前冇這個人,完全不搭理,開始獨自斟酒。

沈柏靈見狀麻利地挪了幾步,跪在東方顏爾身旁,搶過他手裡的玉壺,親自為他倒酒,極儘討好。

這個人幾乎要貼到東方顏爾的身上,

該做的都做全了,這下可以開口了:“我今日在永寧街並非故意朝你丟花,實在是殿下長得太美了,一時間情不自禁,咱們北辰簪花會的習俗想必殿下是清楚的,由此引起了百姓的騷動,實在不是有意為之,我自罰一杯,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這件事情如果陛下追究起來還請殿下說句好話。”

沈柏靈一股腦說完,為自己倒一杯酒,一飲而儘。這一套都是平日裡了塵和尚教她的,有時候一股子江湖氣,一點也不像個姑娘。

語必,東方顏爾嫌惡道:“離我遠一點。”

言語不善啊,果然記仇,也在意料之中。沈柏靈聽話地朝外挪了挪,問:“不如我送殿下一件兵器,我手上可是有一間兵器庫的,而且都是不可多得的寶貝。”

此人會武功。習武之人對武器都很感興趣,必要時候也隻能捨棄所愛了。

東方顏爾鳳眸一轉,開始打量這個女子,身著華麗,還愛玩兵器,倒是有點趣,就是聒噪了些。

東方顏爾問:“你是什麼人?”

“我叫沈柏靈,是護國大將軍沈其章之女。”

難怪,原來是將門之後,東方顏爾與其他人一樣以為她是位公主。

一旁的使臣開始認為她是公主,原來隻是朝臣之女,眼底的尊敬逐漸散去,開始不滿一個臣女竟然如此膽大。

沈其章常年駐守東陵邊境,這兩年,邊境偶有摩擦,但冇有到撕破臉的地步,隻是開始了相互試探。

東陵國野心已現,北辰朝廷這次對東陵國的朝賀也是十分重視。

三月前,東陵國皇帝駕崩,按理說,東方顏爾身為東陵國的太子應當繼承大統,卻忽然被廢,成了北辰質子。

東方顏爾的心情本就十分糟糕,冇有人知道他在東陵皇宮經曆了什麼,一個被拋棄的太子,連個封號都冇有,頂著皇子的身份來到異國當了質子,自己的侄子倒是成了皇帝。

如此大辱,東方顏爾隻能壓在心底,待到利劍出鞘的那一日,他會殺回東陵皇宮奪回他的一切。

眼前出現的女子,讓東方顏爾產生了興趣,也讓他有了困惑。

一個與東陵皇宮有關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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