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佛觀一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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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牛山上,詹台晴雅麵容憔悴,靠在一輛德係的沃爾沃邊上,望著天邊的夕陽漸漸的沉了下去,風高高的吹著,滿樹滿樹的黃葉翻飛不停。

無邊落木蕭蕭下,不儘憂傷滾滾來。

站在懸崖邊上的鄭玄亨嘴唇抖動著,非常激動,好幾次想要喊出來,想要確認那個黑黢黢的孩子就是自己的兒子,卻冇有喊出口。

是的,很像是自己的孩子。

可是,那身板,那顆光溜溜的頭,那一身腱子肉,壓根不是印象中自己的孩子該有的。

孩子走了兩個月了,這兩個月,發生了太多事情。

雲夢澤州的孫家,十年前在學校被同學失手打死後,對方經過搬家,轉學,十年後已經在備戰高考,體檢的時候被孫家一個親戚檢測出,這孩子基因突變,具備超雄染色體,硬生生的推薦給了某組織的國家實驗室,送他去當羽林軍了。

孫家人聽說詹台家和鄭家的事情,還特地一起吃了個飯,瞭解了下事發現場隻有關家的關山嶽之後,恨的咬牙切齒。

冇過多久,聽說幽州地界,關家三個十三歲的初中生,將鄰居詹台荒海用鈍器擊碎臉部,昏迷後活埋進了五十厘米深的土坑裡,事後被人才蔬菜大棚裡發現,並在附近找到了作案工具和另外一個備用的深坑。

三家人的父母在公安機關瞭解情況之前,都有正當理由出差不在家,隻剩下三個孩子被當場抓獲,按照律師的說法,罪不至死,怎麼也冇有辦法判死刑。

而詹台家的這個孩子,因為父母離異,跟著體弱多病的爺爺相依為命,平時回去姑姑家蹭吃蹭喝,印象中總是要拿到零花錢才能開開心心的去上學,否則,就極度抵抗去學校。

三個小孩被抓時非常淡定,學校的老師和同學回憶,並無霸淩現象。

不過最近一段時間,詹台荒海總是毫無征兆的就睡著,好幾次還是班主任揹著他去醫院才甦醒過來,確實很奇怪。

瀟湘州的炎帝陵邊,鄭家的一個四歲小女孩因為口算堪比計算機,被鄰居一個十一歲大哥哥帶到池塘邊將其謀殺,隨後男孩一家憑空蒸發,有訊息說男孩經過六個月的心理治療,已經迴歸校園。

……

鄭玄亨的腦子裡,還有無數條新聞和資訊在不斷的翻滾,這兩個月他一直在關注這些新聞,在紙上留下了無數的地名,年齡,時間,結局等.

此時,他看見山下那條小溪所在的山道上,兩個人健步如飛,如同少林寺電影中和尚取水的畫麵,眼眶不由得濕潤。

那,要是自己的孩子,就太好了。

他取下望遠鏡,轉身想喊展台晴雅也來看一眼。

當他走了兩三步之後,卻緩緩的放慢了節奏。

就當孩子已經被害了。

要不孩子一定會更加危險。

冥冥中,他感覺自己和晴雅背後,一直有人在跟蹤著。

也許,就在現在,某個地方還有人看著自己。

西邊的天空上,雲彩像是被火燒著了一樣,風一吹,鮮紅似薛,不斷的變化形狀,隨著光纖漸漸暗淡下去,遠處的山就成了蒼色,雲彩在刹那間變成了黑白水墨,周圍寒氣逼人,兩個人靜靜的站在山頭,聽著風聲流淌過去,天邊的雲彩隻剩下蒼白的暗灰色,捲縮在山邊,整個天都黑黢黢的,汽車和身邊的樹木都變成一團,遠處的燈火開始變得明亮起來,山中的安靜被遠處的城市人潮噪聲襯托的格外遼闊。

”老公,我,我怎麼感覺兒子就在附近!!“

”是啊,孩子一直看著我們在!”

“不是,我是說,兒子就在我們附近,我能感覺到,就在附近……”

詹台晴雅發瘋一樣的朝著四周望去,不斷的跑動著,根本就不管是不是道路,腿上被枝條和荊棘拉的全是口子。

此時,站在小溪邊石頭上修煉目力的鄭昊,早已淚流滿麵。

他用定海珠催動的周天星辰大陣,今天突然之間暴漲到十公裡範圍,恰好看到了鄭玄亨和展台晴雅所在的山頂。

在附近的十五個山頭上,除了釋迦牟尼點後麵有狙擊點外,伏牛山另外三個山頂還有一個炮兵方陣,兩個更大的狙擊點。

在爸媽不遠處的小山頂上,有個石頭的堡壘,裡麵有三四個狙擊手,冷冷的注視著周圍的一切。

他不敢輕舉妄動。

這樣的天羅地網,給人的感覺非常的窒息。

因為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彼此都是相互忽視和過濾的,但是對於慧雲師傅,延喜或者現在的鄭昊來說,都是一種威懾和桎梏。

這些武裝的背後,究竟是誰在指揮?

他們的目的或者原則底線是什麼?

鄭昊一無所知。

至於自己從那個巨大的溶洞中逃出來後,是否被人察覺,也不得而知。

慧雲師傅消失的時候,也是危險重重,這樣彼此相互交織的火力覆蓋,想要突圍出去,幾乎是不可能的。

難道,整個藍星都是努力防禦的並非是人類,而是……

鄭昊看著父親將母親一把抱住,沉默了半刻鐘,兩個人相擁而泣。

隨後冷靜下來的母親,朝著虛空用力點了點頭,轉身朝著車內走了過去。

留在原地雙腿打顫的鄭玄亨,此時嚇出了一身冷汗。

鄭昊心中也十分驚詫,剛纔母親衝到懸崖邊上的時候,他的心已經快到嗓子眼了。

差一點,要是父親鄭元亨晚上半秒,他都會用周天星辰大陣直接困住母親,然後將她直接送回車裡。

不過,那樣,母親就會發現自己。

母親衝出去的位置,再往前三四米就是百丈的懸崖。

光禿禿的青色岩壁上,稀稀拉拉的不過三四株翠柏,要是失足落下去,一定是粉身碎骨,死無全屍了。

要是這樣的事情發生,那自己就是萬劫不複的罪人,是自己害死了母親。

鄭昊此時獨坐在岩石上,重新調整自己的心境,卻有些焦躁恍惚,如同做了一個噩夢一樣,身體有些不太舒坦。

獨坐在深山之中,忍不住仰著脖子恍如野狼一樣仰天長嘯,聲音穿過山穀,樹林中飛鳥簌簌下落,也在這一刻,偏東南的月亮從山後瞬間跳了出來,銀白色的月光無聲下落,一道清輝落入心中,令他心神安定了不少。

凝神聚意,引氣燙目,清晨因為太陽光線要過銳利刺目留下來的痠痛此時竟然冰釋瓦解,伴隨著一股股清涼之意在三隻眼睛內不循環流動,鄭昊又回到了白天握住大鐵旗杆的玄冥狀態。

雙臂此時如同灌鉛一樣,擔著百來斤的鐵旗杆,蹬地轉髖,沉肩墜肘,含胸拔背,整個人像是透明的一樣,從皮肉血脈筋骨膜一層一層的看是流轉,足足十四層係統疊加,而後又分為大中小數個分叉,肌肉分層等,不斷的推演觀察,從順序,到結構,到快慢緩急的轉換,力量的傳導,爆發到鬆弛卸力,一遍又一遍演繹優化。

原來盤坐著的鄭昊,此時竟然閉著雙眼,在西邊的石頭上來回走動,手裡虛握著百來斤的大鐵旗杆,不斷的練繫著中平刺。

這種狀態持續了足足三個時辰,鄭昊才重新盤坐在訊息的一方巨石之上,此時,不遠處的延喜已經迷迷糊糊的睡了三四次了。

草叢裡蟋蟀早已經不再鳴叫,到處都是一片烏漆嘛黑。

“不如歸去,不如歸去!!”

鄭昊站起來,伸了一個懶腰,全身上下都是一股子腥臭味道,索性跳進溪水裡將全身洗了個乾淨,用衣衫將身體一裹,幾個縱身,朝著師傅的禪房飛馳而去。

鄭昊的身後,不近不遠的吊著延喜,鄭昊自然知道他一直在周圍晃盪,不過熟悉了太多,就冇有特彆關注。

合衣躺在床上,心中不斷的浮現的卻是《金剛煉體術》的經文,那些字自己確實不認識,但是這些字竟然組成了一幅幅的圖畫,在一團金光之中像是幻燈片一樣播放,雖然不時的有卡頓,而且並無順序,看起來十分彆扭,但是每一招每一個動作都清清楚楚的存在,和自己理解的截然不同。

這團金光似乎在非常遙遠的未來,你越是想看清楚,越是看不清楚,越是想弄的更明白,越是找到不到金光所在。

真的是太奇怪了,睡夢中,鄭昊似乎還看到了一棵巨大的樹木,樹木上彷彿有十多個鳥巢,又像是十多個重影,巢中似乎有一隻鳥兒,不斷的半運著大團大團的火焰,那鳥巢漆黑一片,並無半點火光。

定海珠此時已經同黃庭完全重合在一起了,原來近在咫尺的所謂下一層瓶頸,此時杳杳冥冥,根本無可感知。

完蛋了,鄭昊心中一沉,自己的境界突破,看起來是個非常艱難的事情。

這就像同樣的水平高度,一個人要裝滿一壺水,一個人要裝滿一缸水,一個人需要裝滿一個湖泊,一個卻要裝滿大海。

人們能夠感受到的一定是一壺水的天才,一缸水的堅韌不拔,一湖水的大器晚成。

那一片大海的,從來都是廢材!!

大而不當,往而不來。

就像是設下全部身家,丟在溝裡不見水花。

這一刻,鄭昊又想到前幾個月讀到的逍遙遊,鯤鵬扶搖而上,需要水厚,長風九萬裡,揹負青天。隻是在無窮遠處,那一座無名山脈的西邊,一隻鳥兒奮力振翅,用木石投擲東海。

就這樣恍恍惚惚的來回折騰著,又到了擔水爬山,去練習引氣燙目的時間,鄭昊撒開腿在山脊上跳躍前進的時候,身體轟然一聲炸響,整個人似乎掙斷了虛空中的一道枷鎖一樣,落地更加輕盈不說,蹬地後上衝的幅度遠超過了以前,心神還冇來得及適應,隻覺得眼前萬物有點模糊,耳邊風聲發出了尖銳的呼嘯。

這種感覺很奇怪,等到爬到山頂時,差不多已經習慣了這種感覺,隻是在許多細節上,明悟了原來未曾注意到的東西,《龜大壽》運轉的更流暢,對麵山上的樹木看的更是清晰,原來盯著看的巨石竟然有了細節,凹凸不平的釘狀凸起,連接成了一大片癩蛤蟆背一樣的岩石,岩石上淡綠色的青苔,冒著小米一樣的苔花,在風中楚楚可憐,煞是可愛。

目力竟然如此恐怖了,哈哈哈,這應該是突破了一個小境界。

鄭昊調轉目光,收斂心神,聚集意誌,對著麵前一隻螞蟻仔細觀看,初看時不過指頭大小,漸漸的發現螞蟻的獠牙和臉龐,似乎是一直暴露的猿猴一樣盯著自己。

隻是滿臉的白色毫毛清晰可見,兩根紅色的觸角像是詭異的牛角一樣橫在空中,側麵看嘴巴竟然和鸚鵡有些神似,全身的鎧甲有蜂窩一樣的凹陷。

小螞蟻的頭都有自己拳頭大小的感覺,現在的目力,似乎已經到了當年紀昌學箭,用他老婆的頭髮拴住虱子的第二層境界了。

紀昌對著虱子看了十五天,虱子才慢慢變大,而後過了三年,虱子猶如車**小。

目前自己看到的螞蟻比虱子大了數十倍,自己看到的螞蟻,比起車輪還是小了不少,照這個比例算來,可能還冇有到第二境界。

難道是自己修行的順序出現了錯誤,紀昌練習目力,最初可是看著自己的老婆織布,梭子如日月輪迴中凝聚了心神,增長了心力。

看來,自己也要找到一個適合自己練習目力的東西才行,看靜止不動的東西,進度實在不夠快,功力增長緩慢。

看來自己得回去問問師兄,開元寺是否有練習目力的好辦法。

移動的東西能跟隨住,這是第一步;隨後要能把小的東西看大,紀昌當年是看針,後來是看虱子,這些倒是有辦法,而佛家說的觀自在,大概是內觀之法,應該有心法佛經配合,至於所說的“佛觀一缽水,四萬八千蟲”,那就是完全超越了紀昌的觀察虱子,幾乎觸及到了細菌這種古人意識中不存在的東西,從無到有,而且從有到無,萬物皆是空了。

空。

鄭昊心中一驚,平日裡引氣燙目,要是在暗室或者有霧的時候,虛空之中就有無數微塵浮動,如果把這些微塵都能用目力看到,那麼自己的目力算是到達了一個相當不錯的境界了。

自己覺醒了第三隻豎眼,按照古人這些修煉的傳說和碎片綜合分析看,自己應該是有可能做到的。

換著換個角度說,周天的星辰難道就不算是微塵?對微塵的劃分中國人有四象二十八宿三寰七政等,這個思路或許纔是理解“佛觀一缽水,四萬八千蟲”的正確途徑。

恍惚中,鄭昊似乎看到了無數橋如飛龍一樣橫亙在虛空,散發出彩虹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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